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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9年4月17日 星期五

5克拉的Mr. Right (Chasing Harry Winston)


《穿著Prada的惡魔》作者的新書

對!我願意徹底改變自己,
只要你們也願意!


「我不是在跟妳們開玩笑哦。」艾蜜說。服務生經過她們的桌子時,她用眼神示意,替她們點了三杯香檳。「這是我新生活的開始,相信我,我早就該這麼做了。星 期一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打電話給梅西主廚,告訴他我要接下那份工作。什麼工作?妳們大概在猜。就是那份他們會付我高薪,給我一個公帳戶頭,好讓我在世界 各地穿梭,住最讚的旅館跟吃最好的餐廳來『激發新菜單的靈感』。激發靈感!妳們有沒有聽過這麼不可置信的好差事?誰是那個他媽的白痴,在過去兩個月內一直 拒絕這個好機會,只因為不想留她那個可憐、寂寞的男朋友一個人?就是鄙人在下我。我那時還拒絕自己一個人飛去好地方享福,讓那個可憐的唐肯覺得被拋棄、沒 人愛咧!沒錯,這次我要回電給他接下那份工作,然後我要跟每位初次見面的單身帥哥上床,每一個性感、帥氣的外國男人都不放過,每、一、個。聽起來怎樣,女 孩們?可接受嗎?」服務生把她們的香檳送上。「那我們來乾杯吧!」


阿吉亞娜發出了一聲怪聲。這種聲音如果是從其他不那麼漂亮的人身上發出來的,會被認為是嗤之以鼻的粗魯聲響,但若出自於她,聽來不但具有異國風情,還充滿 女人味。當蕾跟艾蜜都轉過頭看她時,她突然覺得不好意思:她的朋友才剛宣布要徹底改變生活方式,但那樣的生活她已經毫不費力地過好多年了。在她們三人之 間,阿吉亞娜作為「女王」的地位有危險了嗎?還是她剛喝太多了?無論如何,艾蜜的宣言讓她感到很不自在,而如果有什麼感覺能讓阿吉亞娜感到不習慣,那就是 不自在。


她舉起酒杯,勉強擠出微笑。
艾蜜也報以微笑,然後說:「不過,我有個條件,在實行這項計畫時,我需要有伴。」


「有伴?」蕾咬咬下唇,牙尖撕起一小片乾燥的嘴唇廢皮。她看起來很焦慮。阿吉亞娜心裡納悶:為什麼蕾在最近一切都很順利時,卻總是看起來這麼不安?


「對!我願意徹底改變自己,遊戲人生,只要妳--」艾蜜指著阿吉亞娜:「--同意投入一段全心全意、只跟一個男人交往的關係。當然,妳可以自由挑選合適的男人。」


阿吉亞娜倒吸一口氣。她連忙把自己最喜歡的招數之一派上用場:狀似無心地把指尖擱在唇上一會兒,再一路滑向自己左耳下方的肌膚。這動作讓隔壁桌四個男人看得目不轉睛,讓尼可拉斯趕緊跑過來招呼。她享受著那種引人注目的快感,熟悉得一如往常。


女孩們點了主餐、酒跟一盤松露起司通心麵好分著一起吃。
「怎樣?妳怎麼說?」艾蜜問道。
「是不是我媽要妳這麼做的?」


「是啊,甜心,統統都是妳媽的主意!她求我答應接下來的一年內跟每個碰到的男人上床,好讓妳同意只跟一個男人約會。她真是聰明啊!」艾蜜說。


「妳們夠嘍!認真點好不好?」蕾說:「反正這種計畫,妳們兩個都做不到,我們可以談點別的嗎?艾蜜,我們聽懂妳的意思了。如果妳要一頭栽進另一段長達五年 的感情,那是妳的權利,而阿吉亞娜,要妳只跟一個男人交往,還不如要妳成為一個太空人還比較可能。好了,我們可以換下個話題了。」


「我又沒要她做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,像是找份工作……」艾蜜咧嘴一笑。
阿吉亞娜勉強笑著,雖然這類取笑她不事生產的玩笑話,總讓她難以釋懷。她媽惹人厭的聲音在她腦海裡迴盪。「哇,想丟個難題給我啊?等著看吧!我接受妳的挑戰。」


「什麼?」艾蜜問,手指用力轉著一綹頭髮。
蕾的杯子停在半空中:「妳真的要做?」
「我說要做就要做。什麼時候開始?」


艾蜜咬了一口蘆筍,斯斯文文地咀嚼、吞下。「我說我們花點時間把細節好好想想。這樣吧!我們約在下週末過完前把計畫訂好如何?」


阿吉亞娜點頭。「就這麼辦吧。剛好給妳--」她用自己的香檳杯對著蕾晃:「--一個機會考慮該下什麼決心。」


「我?」蕾才剛拔過的眉毛皺起來。「決心?幹麼?新年又還沒到。妳們兩個想發瘋,不代表我也要。」


艾蜜翻了翻白眼。「蕾?拜託,她有什麼要改?好工作、好男友、好公寓、未來的好核心家庭……」艾蜜故意用鼻音哼唱起來:「哦,『瑪莎、瑪莎、瑪莎』。」 她哼個不停,假裝沒看見蕾不高興的樣子。


「對啦,是沒錯。」阿吉亞娜眼睛只看著蕾:「可是她也得做些什麼。妳可以的吧,蕾?想想看妳生活上有哪方面可以改變?還是妳想得到什麼?」


「我當然可以。」蕾賭氣地說。「生活上我想要改變的事,數不清的啦!」
阿吉亞娜跟艾蜜交換眼色,都知道對方在想些什麼:蕾也許什麼都有了,可是卻不懂得偶爾輕鬆、享受一下。


「無論如何,妳有兩個星期來選一個目標。」阿吉亞娜用自己沙啞而威嚴的聲音宣告:「那我們來乾杯吧!」


艾蜜慢慢舉起酒杯,像在舉起一個鉛製的沉重紙鎮一樣。「敬我們!」她宣布。「在明年夏天前,我要上過半個曼哈頓的男人,阿吉亞娜要發現一夫一妻的好處,而蕾要……隨便她想做些什麼。」


「乾杯!」阿吉亞娜大聲說,再次引起半間餐廳的注意:「敬我們!」


蕾心不在焉地跟她們碰杯:「敬我們!」
「我們慘嘍!」艾蜜靠上來,戲劇性地壓低聲音說道。


阿吉亞娜仰頭大笑,這個動作一半是真情流露,一半是出於習慣想引人注意。「幹,我們確實死定了。」她笑著說:「當然,重點是在那個『幹』字上。」

看到這隻手沒?明年這個時候,
這上面會有一顆無與倫比的大鑽石


艾蜜倒進阿吉亞娜旁邊的位子,她的體重讓包著塑膠皮的椅子凹了一邊,然後才回復正常。「瑜伽上得怎樣?還是沒得到亞尼的愛嗎?」


「還沒。可是他會屈服的。」阿吉亞娜說。
蕾點點頭。「男人總是會屈服的,至少對妳來說是這樣。」


艾蜜拍拍桌子。「姐妹們,我們這麼快就忘啦?阿吉亞娜答應不再隨便找陌生人上床。當然,歡迎她當亞尼的女朋友,可是根據規則,她不能當他的一夜情對象。」


「哦,妳在說那項喝太多雞尾酒後才答應的規則啊,那個條件我們到今天都還沒說定哦!這樣來講,我想亞尼仍是個好對象。」阿吉亞娜露出一個可愛的笑容,著重她加深的酒渦,目標不在展露性感,而在表現出小女孩的青春俏麗。


艾蜜給她一個飛吻。「甜心,把那些酒渦留給妳未來的男朋友吧!在這張桌子上,它們一點用也沒有。除此之外,我還有消息要告訴妳們。」


「唐肯的消息?」蕾自動自發地問,忘了艾蜜跟唐肯已經分手快要三星期了。
「不,不是唐肯的消息。不過我倒真有碰到他姊,她告訴我,他跟那個處女啦啦隊長,還有另外三對情侶,七、八月要去漢普敦玩。」


「嗯,聽起來不錯。他們可以忍受一路的車陣,然後付兩千美元擠在一間小房間跟共用的浴室裡,好讓他們整個夏天都保持貞潔,在那邊閒晃。聽起來好夢幻唷!我需要再提醒妳們○三年的夏天我們是怎麼度過的嗎?」


阿吉亞娜渾身發抖,光想到那個夏天就快讓她瘋了。當初是她的主意--跟四十到五十個二十多歲的單身男女一起住在位於漢普敦,附有游泳池、網球場的別墅裡, 有什麼不好?--她花好幾個星期說服艾蜜跟蕾,直到她們點頭同意。結果她們三個被二十四小時不停的噪音、舞會和不吐不歸的狂飲派對折磨得不成人樣,搞到每 週末她們都只能縮在一起,在游泳池較遠的那端殺時間,在彼此身上尋求那麼一丁點的正常時光。「拜託妳別說了!就算已經過了那麼多年,想起來還是種折磨。」


「對啊,我才不管唐肯跟那個體能教練要搞什麼。這星期我跟梅西主廚談過,他仍想找我幫他在國外做事。他計畫今年在海外再開兩家新餐廳,需要有人在當地照管進度、幫忙雇人等等的事情,當然任何時候也都歡迎我提供新菜單的點子。我下下個星期一就要上工了。」


「恭喜!」蕾說。
阿吉亞娜握緊蕾的手,用盡全力裝出開心的樣子。她不是不替艾蜜高興--畢竟,艾蜜最近的運氣實在蠻背的--可是,自私地說,有時候一直聽到朋友們在事業上 的成就,會讓她感到不太痛快。她知道她們嫉妒她有很多自己的時間,願意用一切來交換她的錢跟空暇來多享受生活一點,可是光是這些已經不再讓阿吉亞娜感到滿 足。當然也不是說她想得到她們的工作:這點是肯定的。聽艾蜜描述那些自尊自大的廚師,和那些飲食界名人令人難以忍受的脾氣,已經足夠把任何想進這行的人嚇 跑;而蕾的工作時間則根本是非人的作息,她不停在抱怨個性古怪的作家跟每週堆得像山一樣高的待讀手稿,讓她喘不過氣。阿吉亞娜暗暗猜想,與其擔任編輯,蕾 是不是有點嫉妒那些可以真的寫本書出來的作家。但是,如果阿吉亞娜對自己完完全全地坦白,她就會知道,她的兩個朋友都從工作上得到一定程度的滿足,那種滿 足感是阿吉亞娜從每天打扮、外出用餐、運動、社交的單純作息中永遠不可能體會到的,無論她怎麼努力去試。不是說她從沒試過去找份工作--她確實曾經做過一 陣子事。大學剛畢業沒多久時,她簽了Saks精品百貨的採購員訓練計畫,可是過沒多久,在她得知自己得從化妝品跟配件開始,並且得花很多年才能做到主要設 計師服飾的採購員時,她馬上就辭職了。有一小段時間,她在廣告公司工作,覺得還不賴,直到有一天老闆叫她外出在雪中替他買杯咖啡為止。她甚至在雀兒喜區一 家知名畫廊裡工作過幾個星期,天真地以為自己會在藝術市場碰到條件不錯的異性戀男人。在那個工作以後,阿吉亞娜體認到為了賺區區幾千塊錢,一個星期工作四 十小時、忽略生命中其他很多方面,根本就不值得。經過這些事情後,她絕對不會為了單調苦悶、朝九晚五的工作而交出她能享受的自由。當然,有時候她也會希望 自己除了勾引男人上床外能有其他的專長,不過現在亞尼的事是個例外。

「……所以以後我每個月會有一到兩週在旅行。我老闆最近會開始替『柳葉』找個新的經理,好讓我可以更專心在新餐廳的開發上。我什麼事都得『參一腳』:找 人、雇人、建議菜單內容;還有,等到海外新店開幕後,我得到那裡住上幾個星期,確定一切都順利進行。酷不酷啊?」艾蜜開心地說。


阿吉亞娜一個字都沒聽進去。「怎麼了?」她問道。
蕾不悅地瞪著她。「艾蜜剛才說梅西主廚之前提的工作還在等她,而且她要接手過來做。」


「薪水跟我想的不太一樣,可是我會常出差,所以幾乎不會有什麼花費。而且……妳們準備好了嗎?……我的第一站是巴黎!去巴黎耶!是不是很讚?」


阿吉亞娜試著不去怨恨艾蜜興高采烈的神色。只不過是巴黎而已,她自己這麼想著。每個人都去過巴黎幾百次了!在蕾屏息說出「真是太讚了」時,阿吉亞娜得使出每一分的力氣不去翻白眼。


當艾蜜不小心喝到阿吉亞娜的咖啡時,阿吉亞娜差點拿叉子插艾蜜的手。她幹麼這麼不爽?她真的是個那麼容易嫉妒、小心眼,不能為朋友的成功開心的人嗎?她強 迫自己微笑,用自己知道的唯一方法擠出幾句恭喜的話:「嗯,妳知道這代表什麼吧,親愛的?看起來妳的第一個床伴會是法國人。」


「對啊,我自己也有想過。」
「已經想退縮啦?」阿吉亞娜刻意扭捏地說。她握住自己的咖啡杯,嘴唇靠在杯緣。


艾蜜清清喉嚨,假裝用伸長的中指順眉毛。「退縮?怎麼可能。我只是想把規則講清楚罷了。」
「規則規則,妳今天怎麼講的都是規則啊?」阿吉亞娜嗆她一句。


「嘿,妳自己失去吸引力不要遷怒到我頭上來。亞尼對妳沒興趣又不是我的錯。」艾蜜說。


「夠了,姐妹們。」蕾嘆了口氣。這麼多年過去,她們各自的角色也改變了不少後,她們居然還是有辦法像嘴賤的青少年一樣定期吵個架?不過,就某方面來說,這 點也讓她們感到安全,提醒自己她們三人有多親密:點頭之交總是得把最好的一面表現出來,可是姐妹深愛對方,所以什麼都可以說。


「我想要急起直追不行嗎?就像妳們兩個之前老是在那邊碎碎念一樣,我在性經驗上落後很多很多了。」艾蜜說。
阿吉亞娜提醒自己別再耍賤下去,她握起雙手接著說:「好,那我們就來討論吧!今年妳打算上幾個男人?」


蕾急著想提醒朋友們,她還沒同意要做任何改變,所以她趕忙附和說:「我覺得三個就差不多了,妳們覺得呢?」
阿吉亞娜假裝被咖啡嗆到:「三個?拜託!一個月這樣還算可以啦,一年也太少了吧?」
「就這一次我必須同意。」艾蜜說:「我將來這麼常在外面跑,也覺得三個不合理。」


「那要怎樣,妳打算每到一個國家出差就跟一個男人上床嗎?」蕾取笑她:「『這是我的護照,這是我旅館房間的鑰匙,要進來嗎?』」


「實際上我是想每一洲一個。」
「屁啦!」蕾和阿吉亞娜異口同聲。
「幹麼?有這麼難想像嗎?」
「對。」蕾點點頭。


「不管,我已經決定了。每次我造訪一洲,我就要去找一個性感的外國男人。越少美國人越好,而且不要有任何情感牽掛,沒有正式交往、沒有感情上的糾纏,只有單純、火辣的性愛。」


阿吉亞娜吹了聲口哨:「親愛的,妳都讓我不好意思了!」
「那南極洲呢?」蕾問。「我想就算是阿吉也都還沒跟南極的男人睡過。」


「我想過了。南極洲的確有點不太可能,所以我把阿拉斯加算在裡面。」艾蜜從包包裡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紙,在桌子上鋪平。


「那是圖表嗎?不要跟我說妳為了這個在畫圖表哦!」阿吉亞娜大笑。
「我是畫了張圖表啊!」
蕾望向天花板。「她畫了張圖表。」


「我已經通通都想清楚了。不用說,我已經跟北美洲的男人睡過了,所以還剩下六大洲。嚴格來講,我第一任男友馬克--鸚鵡歐弟的爸爸--是在莫斯科出生的,所以他可以算歐洲人。」


「照妳這樣講,我也可以這樣隨便算。」蕾說:「一定要在今年的才算啦!」服務生走近把帳單放下來時,皺了皺眉頭。

「我也這麼覺得。」阿吉亞娜說:「妳可以把美洲算進來--只有北美喔!--但馬克可不能那樣算。還有,妳為什麼要把他算在歐洲裡呢?反正幾個星期後妳就要去巴黎了。」


艾蜜點點頭。「說得有理。那就還剩下六個。」
「要是妳在希臘碰到日本人,或是在泰國碰到澳洲人呢?」阿吉亞娜說,一臉困惑:「他們是不是可以算亞洲跟澳洲,還是說一定要在那個洲做愛的才算?」


艾蜜皺起眉頭。「我不知道,還沒想到那兒。」
「放這個女孩一馬吧!」蕾看著阿吉亞娜說。「我覺得國籍或地點只要達到其中一個就算。我的天啊!她想這樣做已經夠讓人吃驚了。」


「我無所謂啊!」阿吉亞娜同意。「為了表示我對妳的友誼,我讓妳跳過一個。」
「什麼意思?」


「就是妳可以跳過一個洲,不然我覺得妳不會成功。」
「哪一洲?」艾蜜問,看起來鬆了口氣。


「那瑞士人可以像鬼牌一樣隨便算囉?」蕾問:「既然瑞士是個中立國家,我想如果妳跟瑞士人上床,他隨便算哪一洲都可以。」


女孩們笑個不停。從大學畢業後,這樣盡情歡笑已經不常出現了。
阿吉亞娜從上瑜伽的包包前袋裡拿出一條藍色錫管,擦了一點透明的護唇膏在嘴唇上,並且注意到當她這麼做時,朋友們跟旁邊幾桌的每個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 身上,這讓她覺得好過些。最近她很難不去想自己的容貌會變老的這個問題,雖然她從以前就很清楚知道這件事,可是就像年輕人知道死亡是無可避免的事實一樣, 雖然她知道這件事,可是就是完全沒辦法了解現實情況。在她十四歲時,有一天晚上,她跟兩個男孩都定了約會,那時她的母親就曾提醒她這個事實。當被問起晚上 決定要跟誰約會時,阿吉亞娜用迷惘的眼睛看著仍然美麗的母親。


「為什麼我要跟其中一個爽約,媽媽?」阿吉亞娜曾經這麼問:「我有足夠的時間跟他們兩個約會啊!」
她的母親微微笑,用冰涼的雙手捧著阿吉亞娜的臉頰。「趁現在好好享受吧!親愛的,事情不會永遠這麼美好下去的。」


當然她是對的,可是阿吉亞娜沒料到「永遠」這麼快就來到。該是用她的美貌做些比吸引一串床伴更重要的事情的時候了。光是許諾要找個穩定的男友,就已經算是朝對的方向前進了一大步,可是這樣看得還不夠遠。


阿吉亞娜用誇張的動作舉起左手,戲劇性地嘆口氣:「看到這隻手沒,女孩們?」兩人點點頭。「明年這個時候,這上面會有一顆鑽石,一顆無與倫比的大鑽石。我在此宣告:我要在十二個月內嫁給一個完美的男人。」


「阿吉亞娜!」艾蜜尖叫:「妳只是想要超越我。」
蕾被一片甜瓜嗆到:「嫁掉?跟誰啊?妳現在有對象了嗎?」


「沒啊,現在沒有。可是艾蜜想要改變的企圖心激發了我的決心。還有,現在也是該面對現實的時候了,女孩們,我們不再年輕了!我想我們都同意,三十到四十歲 之間的男人,只有一小部分是既有錢、英俊又事業成功的。如果我們現在不趕快抓住屬於自己的那一位……」她把自己堅挺的胸部從下往上推了推:「……那就不要 妄想了。」


「喔,感謝老天,妳總算是想通了!」艾蜜用一臉覺得很好笑的表情說:「我只要從一打……喔,不對,是幾百個……自己認識的成功、帥氣、三十歲單身漢裡挑一個就好。對啊,計畫就是這麼簡單。」


阿吉亞娜微笑,紆尊降貴地拍拍艾蜜的手。「不要忘了還要●有錢●,親愛的。我不是說我們每個人都一定要這麼做。當然囉,妳得先玩一下,我想妳的濫交大計正是妳現在最需要的。可是我自己已經,嗯,●進行●過了……」


「如果『進行』過是指『徹底執行』,那我想我得同意。」蕾接著說。


「妳要笑就笑吧!」阿吉亞娜說,而且覺得有點不爽,就跟往常一樣,沒人把她說的話當一回事。「可是手指上戴著一只Harry Winston的五克拉枕鑽精工鑲嵌婚戒可不是什麼好笑的事,一點也不好笑。」

不是說跟她前男友上床的感覺不好,
可是光是好,怎麼能令她滿足?


她打電話給蕾。
「天啊,我好高興聽到妳的聲音。」蕾說,電話才響一聲,她就把它接起來。


「為啥?這麼美好的星期五晚上,妳又跟一個我所碰過最好的男人訂婚。妳沒有其他的好事可以做嗎?」


「羅素的妹妹,對!就是那個游泳選手,來紐約度週末,所以今晚他陪她待在自己家。」


「了解。妳不就是喜歡這樣嗎?」


蕾嘆氣。「是啦!我想是這樣。她人很甜,讓人不得不喜歡,又友善、外向、從頭到腳讓人暈眩的完美,就跟她哥哥差不多是同個樣子。」


艾蜜聽著蕾拆開戒菸錠的錫箔包裝紙,跟一陣咀嚼的聲音,感覺到她朋友放鬆了下來。「總比那些表面支持妳,背後卻捅妳一刀,讓妳生不如死的虎姑婆好。妳的小姑如果只是友善得討人厭而已,算妳運氣好。」她說。


「沒錯。可是我總得找些事情來抱怨。」停頓。又是一陣咀嚼聲。「妳今晚要幹麼?喔,等等,我忘了……妳不是在佛羅里達嗎?」


「我是呀!這裡跟非洲一樣熱。」
「伊莎好嗎?我已經好久好久沒見到她了。」


「伊莎……」艾蜜在琢磨該怎麼跟蕾講。她認為自己聽起來應該更興奮點──管他的,她的確是很興奮──可是時間有點晚了,加上環繞著她雙腳的熱水,還有聽到 伊莎懷孕消息的震驚,艾蜜已經筋疲力竭。她真的很為伊莎開心,也很高興自己要變成阿姨,可是她無法擺脫自己想放聲大哭的感覺。


「艾蜜,她還好吧?一切都沒問題吧?」
蕾聲音裡的關心跟同情觸動了一些什麼。沒過多久,艾蜜的眼淚就撲簌簌掉下來。


「艾蜜,跟我說話。妳怎麼了?」


「喔,蕾,我真是太過分了。」她啜泣著說。「噁心、壞心、讓人痛恨。我唯一的妹妹,也是我世上最要好的朋友,告訴我她懷孕了,我卻不能為她高興。」


「伊莎懷孕了?」蕾嚴肅地問。
艾蜜點點頭,後來想起蕾看不見她,才出聲回答:「是啊!二月是預產期。他們下個月會知道寶寶的性別。」


「喔,艾蜜。」蕾說:「連我都想同時跟妳說『恭喜』跟『我很遺憾』,妳現在的感覺會有多複雜,我能想像。」
「我自然知道他們遲早會有自己的家庭;我只是不知道會是現在。蕾,她是我的小妹啊!」


「我曉得、我曉得。」蕾安慰她:「不要覺得妳現在的感覺有任何不對。妳當然為她高興,可是我也可以了解妳有混雜的情緒。任何人都會如此,尤其是最近唐肯那樣對待妳……」


這就是為什麼艾蜜打給蕾而不是阿吉亞娜的原因,或是──想都別想──打給她媽。


「我南下來到這裡,花整整三個小時談論自己愚蠢、失敗的豔遇,一直一直在講我為什麼無法跟陌生人上床,而伊莎已經跟她完美的丈夫在完美的年紀組成了一個完 美的家庭。我到底做錯了什麼?」艾蜜聽著自己可憐兮兮的語氣,又開始哭了!就讓她發洩一下吧,就算是怨天尤人也好。她勉強自己在伊莎面前裝成一個全力相 挺、磨拳擦掌想幫忙的好姊姊,但這不代表在蕾面前也得如此。


「艾蜜,親愛的,妳什麼都沒有做錯。妳跟伊莎現在只不過處在不同的階段,這完全是時機的問題,跟妳是什麼樣的人一點關係也沒有。我當然不會懷疑妳會是好阿姨、好姊姊,可是更重要的是,我知道妳也會碰到一個超棒的男人。完美的男人。好嗎?」


「好。」艾蜜嘆氣。她抬起熱水池裡的腳,把褲管捲得更高,然後再把腳放回去。「不想再提這個了,告訴我妳過得如何吧?」


現在換成蕾嘆氣了。「沒什麼……算了,我在騙誰啊?妳猜我昨晚碰到誰了?」


「給個提示?」
「阿吉亞娜屬意的未來老公。」


「妳碰到托比亞斯‧拜倫了?我的天啊!快跟我說所有的細節!我根本不知道他有打電話給她。」


「沒錯,她這次有點奇怪,口風超緊,好像是怕會搞砸這段關係。我猜托比亞斯之前有回洛杉磯幾個星期,現在才又回到紐約。他們上星期三第一次出去約會,然後昨晚跟我還有羅素四個人一起出去。聽清楚喔!她還沒跟他上過床。」

艾蜜倒吸口氣。「不會吧!」
「是真的。」


「他有什麼問題啊?阿吉亞娜從來沒有──真的一次也沒有──跟一位成功、有名又帥氣的男人出去約會,卻沒跟他上床的紀錄,更別說他們還約了兩次會呢!從來沒有過。」


「我知道。」蕾笑著說:「我想她大概把妳們兩個打的賭看得很嚴重。他似乎沒什麼讓人受不了的地方,雖然有點那種好萊塢式的油滑,可是不會讓人退避三舍,十分專情,又很喜歡她。」


「那她呢?」艾蜜問。
「她似乎也很崇拜他。我們一起去The Odeon餐廳用晚餐,不知道我們幹麼陪著去,整晚就看到他們互相眉來眼去。」


「這樣太棒了。」不用人提醒,艾蜜就自己脫口而出這種預料中的回應。她當然希望自己時時換男人的朋友能找到真愛,就像是她本該為自己的妹妹要生小孩而開心一般。可是應該兩字並不是她心裡所想的事實。


「是啊,嗯,我們等著看吧!下週末她要去洛杉磯看他,這大概是最後一次了。她到時候一定會搞砸。」
「蕾!這可不是好朋友該有的態度喔!」艾蜜假裝不高興,可是實際上很開心。


「是啊,來咬我啊!算了吧!我們都很瞭解那個女孩,我們也都知道她不是當老婆的料。現在不是,可能永遠不是。她想去試試看是很好,可是我不太樂觀。」


「我同意。那妳好嗎?羅素好嗎?」艾蜜注意到遠處那兩個男生收拾好雙陸棋盤,自以為豪邁地拍背互道晚安。兩人中那個皮膚白、頭髮稍長的男生看起來年紀很 輕,他在撿起兩個空啤酒罐後,就拿起棋盤朝大廳走去。留下來的那個黑髮男子身穿短袖亞麻襯衫,艾蜜估計他大概有六呎高,則轉身朝她走來。


「他很好啊!沒什麼新鮮事好報告的。我們雙方的母親已經全心投入婚禮大計,我們都不想介入太多。」
「聰明的選擇。」艾蜜低聲說。她有點惱怒,看到那個男人把皮夾跟毛巾扔在旁邊的躺椅,還開始脫上衣。又不是整個泳池都是人,他幹麼一定要站在她旁邊啊?


「是啊,我對這種事實在沒興趣。我現在光工作就已經夠我煩的了,剛剛又得知自己下週末得去長島出差。」


「嗯!」艾蜜說,實際上一個字也沒聽到。她身邊那個男的正在脫他的牛仔褲,露出下面海軍藍的緊身短褲。艾蜜很感興趣地注意到,這傢伙沒穿衣服時似乎瘦多 了,也許有些人會形容他是皮包骨,可是艾蜜寧可說他是柔軟輕盈,雖然她不知道能不能這樣形容男生。他的小腹平坦,胸膛沒什麼肌肉,可是仍然夠吸引人,有點 像約翰‧梅爾那型,憂鬱而捉摸不定。如果不去看他身上那件土土的短袖襯衫,他甚至算得上性感。


蕾在手機另一端還在講漢普頓跟新作家的事,可是艾蜜已經靜不下來聽了。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身旁那個男人的身上,而他正在偷聽她們的對話,於是她說:「蕾,我要進去了。幾分鐘後我從樓上再打電話給妳好嗎?」


「我也要去睡了,明天再聊吧!羅素在……」
「好啊,親愛的。好好睡吧!」艾蜜沒等蕾回答就關上了手機。


那個男的對她微笑──他笑起來時感覺還不錯,艾蜜這麼想,雖然還沒到驚天地泣鬼神的程度──腳伸進熱水池的第一格階梯。他很快就把身體浸到滾燙的熱水裡,似乎沒感覺到水有多燙,一邊對她說:「哦,在想男朋友喔?」


艾蜜感到雙頰發燙,她很討厭這樣。「沒有,呃,那不是我男朋友。我沒有男朋友。那是我朋友蕾,她人在紐約。」


他促狹一笑。她想把他斃了,然後再自殺。為什麼她老是講出這麼蠢的話?她在跟誰講電話、晚上睡哪裡、有沒有男朋友,這些關他什麼事?她曉得自己有嚴重的大嘴巴,可是他一定得取笑她嗎?


「收到。那紐約的蕾好嗎?」


艾蜜看不出他是在取笑她還是真的在問,這讓她很不舒服。「『紐約的蕾』好得很。」她說,語氣比預期中的還傲慢。她回望這個正凝視她的男生,動動自己浸在熱 水裡的腳趾頭,突然不再介意他會怎麼想:「她這星期工作忙翻了,聽起來又一點都不為她快要舉行的婚禮興奮。這實在很奇怪,因為她的未婚夫很讚。她剛告訴 我,我們的另一個朋友愛上一個有名的導演……我不會跟你說他的名字,因為我得保守祕密……根本就不像她的作風,因為阿吉亞娜沒辦法專情於一個男人,她收集 男人。可是這都不算什麼大消息:今晚最讓人吃驚的事,是我剛知道我妹有小孩了。」


「聽起來妳跟紐約的蕾有很多要聊的嘛!」他說,一臉好笑,卻似乎不感驚訝。

「那該你了!你有什麼過度私人或不恰當的話題想跟我分享嗎?」艾蜜問。
他聳聳肩,做出「我胸懷坦蕩, 就如你看到的那樣」的手勢。「沒有。」


「喔,真有意思。」艾蜜說。混蛋,她這麼想。她可不是侵犯他人私有空間、打斷他人電話、帶頭開始聊天的那位。艾蜜把腳從熱水中抽出,準備離開。


「好啦,別走嘛!我叫喬治,在邁阿密大學念法律。剛跟我下棋的是我表弟,可是他像我親弟弟。他剛跟我說他女朋友得了花柳病……可是不是他傳染的。還有什麼 呢?我能進邁阿密大學是因為我爸的關係,他永遠不會讓我忘記這點。我做過最蠢的事是某個晚上在拉斯維加斯閃電結婚,那時我喝得不省人事。」


這才比較上道嘛!他沒有保羅那麼文雅,可是絕對很搞笑。艾蜜笑了出來:「就跟小甜甜布蘭妮沒兩樣。」她說。


「完全像布蘭妮一樣。事實上可能比她更糟!跟我結婚的那個女孩我結婚前一晚才認識。」
「好極了。」艾蜜鼓掌,又把腿伸回熱水裡了。「喬治,那你認為……」


她話還沒講完,喬治不知道怎麼就突然逼近過來,速度之快讓她瞪大眼睛,嘴巴吃驚地合不攏。在她有時間思考或反應前,他已經站在她雙腿之間,膝蓋撐在熱水池 的階梯上,唇壓住她的唇。艾蜜驚訝得不知如何是好,只好回吻。瞬間她馬上感受到遺忘已久的悸動在身上流竄。跟唐肯交往的初期,她也有同樣的感動,但這種感 覺在兩人交往一年後就不再出現,即使當她在庫拉索跟澳洲男親熱時也沒有──那時雖然感覺不賴,可是當下她並沒有准許自己失控,停止一切內心交戰。可是現在 這樣跟喬治在一起,她的腦袋裡神奇而愉悅地一片空白,除了一件事之外:她隱約察覺到,自己從沒被人如此熱烈吻過。


溫柔只持續了幾分鐘,剛好足以讓艾蜜全心沉浸,然後喬治把她摟入懷中,赤裸的上半身貼在她還穿著衣服的身上,用他的牙齒輕咬她的下唇。他把頭埋入她的頸 邊,有那麼一秒,艾蜜從那歡愉的交會裡抽開,心裡想著:老天爺啊,這根本是白爛言情小說才會出現的情節。可是下一秒鐘,她就享受得頭往後仰,所有的含蓄都 消失殆盡,只差沒有開口哀求他繼續吻她脖子跟肩膀敏感的肌膚。她用雙腿夾住他的腰,十指插入他的頭髮。喬治呼吸急促,然後毫無預警地把她抱離池邊,整個身 體靠在他身上,兩個人一起沉進水裡。


此舉總算讓艾蜜從夢幻中驚醒。
「喬治!我的天啊,我還穿著衣服耶!你在幹麼?」


他以唇貼上她來回應。她繼續抗議,直到他又開始逗弄她的下唇。他們兩人間濕潤的雙唇、周圍蒸騰的熱氣,以及熱水浸透她衣服的獨特觸感,讓艾蜜覺得自己要融 化了,同時又輕得似乎要漂浮起來。這就是為什麼雖然她注意到喬治正在把她濕透的T恤往頭上拉──棉T恤吸滿水後實在很重──但對這個動作的意義卻沒有完全 反應過來。今晚她跟平常一樣沒有穿胸罩,這是擁有飛機場身材的唯一好處,讓他們兩人的肌膚可以立即相貼,他讓艾蜜猜想自己為什麼以前從沒有過這麼強烈的感 覺。這次的經驗如此登峰造極,她覺得自己真是白活三十年了。也不是說跟她前三個男朋友上床的感覺不好,可是這個?經過這次以後,光是好怎麼能令她滿足?


從這時起,喬治不再以另一個獨立的個體存在,他不是法學院的學生,或是那個下棋的男生,或是她幾分鐘前才碰到的陌生人,他只是一個她渴望靠近的身體。當他 脫掉她的七分褲、棉質丁字褲時並任由它們漂走時,那彷彿是世上最自然的事。他用一隻手脫掉自己的短褲,而另一隻手則把她的頭按向他的唇,進而把她的身體抬 離水面,讓她躺在走道上。走道跟空氣的冰涼感,讓她從剛才的熱度中解脫。艾蜜忘了自己在陌生人面前赤身裸體,忘了社區游泳池周圍上面有多少公寓的住戶可以 看到他們在親熱。她根本不擔心自己比基尼線除毛除得徹不徹底(幾乎無法接受),興奮得臉有多紅(像紅酒),或是躺下時胸部看起來有多平(非常平)。除了自 己有多想要他之外,她腦裡一片空白。她感覺他頂住自己大腿內側,便挪移身體好讓他更靠近,可是他好像很享受挑逗她,刻意避開了。在一陣似乎永無止盡的愛撫 跟親吻後,他才戴上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保險套,進入了她的身體,這時候艾蜜知道,自己的生命裡再也不能沒有這種滿足。(2009/03/26出版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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