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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9年5月26日 星期二

大前研一旅行與人生的奧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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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書對於人生與旅行的觀念,寫到我的心坎裡,不得不拍掌叫好阿!
大前先生說:旅行的美妙不在於名勝古蹟,而是擁有一段漂泊的時間。
又說:從計畫旅行裡可以看出一個人的人生態度。
在書裡不斷的鼓舞讀者,活在當下,不要再給自己很多藉口,不要有遺憾,而這個沒做、那個也沒做。
他也說了從小怎麼跟旅行扯上關係,是用什麼樣的態度和方式旅行,原來,這位鼎鼎大名的經濟前瞻者的成就,有大半是因為旅行經驗所造就,當然,他的人格特質應該也是一大因素吧(看下面的關於他性格的摘錄)

「一直以來,我都是不聽父母的話、不聽老師的話,全都只依自己的步調去做事,因為這是我的人生,不是任何其他人的人生,所以我要自己決定自己想過什 麼的人生;而人生的步調,我也就經常自己來決定了。因此,為了不讓自己在死前出現:『啊,我這種人生算什麼呀!』或是『我好想做這個、做那個,但卻沒能力 去做』之類的感嘆,我希望自己能夠『無怨無悔去過自己所選的人生』,那是一種能夠含笑而逝的生活方式。」

「我的字典裡並沒有『找一天再…. 』這些字,因為人類並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,即使你說『找一天再…. 』,也不能保證那一天一定會到來。相對的,你也有可能不會再有相同的機會。這麼去想、這麼去行動的話,人生的每一瞬間,就會全部成為既鮮明而濃厚的記憶。」

「人生裡有一些經驗,你永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派上用場。」

ps.他介紹的都是政商名流、極度有錢人才會去的地方,(柯林頓會去的高爾夫球場跟ㄧ天三十幾萬的度假村...)


[部分內容]

1 頂級美景 我為什麼會想當領隊

年輕時候的我,曾經想過要當個音樂家。在高中時,我加入了銅管樂團社,吹的是豎笛。我相當喜愛豎笛,甚至認真想過要進入藝術大學就讀。

朋友對我說,「興趣一旦成為工作,不就會變得不好玩了嗎?」我聽了他的話,調整了自己的求學路線。但當我在一九六一年進入早稻田大學就讀時,我依然毫不猶豫地選擇加入學生管弦樂團。

早稻田大學的管弦樂團雖由學生組成,卻是個十分正式的樂團,放棄就讀藝術大學的我,一樣從中享受了充實的演奏活動。然而,當時的一位學長看到我拿著從高中時期起就愛不釋手的豎笛,卻這麼對我說:
「用這種豎笛是不行的,一定要使用法國Buffet Crampon公司生產的樂器,才能演奏出豎笛真正的聲音。」

到底什麼才是「豎笛真正的聲音」呢?我也想要吹出那樣的聲音!

學長那番話,讓我很想買一支Crampon的豎笛。但那個品牌的豎笛卻是一支要價七萬日圓的高價商品。而且在管弦樂團表演需要一支A調豎笛、一支降B調豎笛,加起來一共是十四萬日圓。在那個大學畢業生起薪才一萬日圓的時代,這種價位的商品,對還是學生的我來說,想當然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想。

但我就是想要買豎笛,然而光靠一般打工的話,絕對買不起。於是我仔細調查,到底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讓我快速賺取十四萬日圓。一查之下,我才發現「口譯導覽員」的薪水相當優渥。

當時,剛好是東京奧運即將舉行的時候。日本受到了全球人士的矚目,可以說是觀光業的黃金時期。很多有錢的外國觀光客,相當憧憬東洋的富士山與藝妓,渡海來到日本,所以到處都在徵求能夠做英日文口譯的領隊。

然 而,一個人如果光是喜歡旅行、喜歡外語,仍不足以擔任領隊。正由於薪水很高,任何人如果想從事這種好賺的工作,都必須先具備相關資格。也就是說,必須先通 過由運輸省(現「國土交通省」,相當於台灣的交通部)所舉辦的「口譯導覽員」國家考試才行。如果無法通過考試、取得資格,就一切免談。

當 時的考試科目包括英語、地理、歷史、日本憲法。初試是考筆試,這個部份很輕鬆就過了,但需要英語會話能力的複試就不是那麼好考了。雖然我原本就不討厭英 文,但是卻沒有聽英文與說英文的習慣,所以沒什麼自信。為此,傾全力想通過考試的我,在決定報考口譯介紹員的那一天起,就在「自己一定能進入複試」的前提 下,開始收聽美軍的「遠東廣播網」(Far East Network, FEN.)。同時,我也開始訓練自己,把上學途中所看到的任何東西,都即時翻譯為英文,就像是在實況廣播一樣。或許是我的努力奏效,複試我也通過了。

一九六二年,十九歲的我,成為日本史上最年輕的口譯導覽員。

就這樣,我開始擔任領隊的工作,接受日本交通公社JTB等機構分派給我的工作。


多用一點心,贏得認同

一九六二年十月十七日,是我開始擔任領隊工作的第一天。在那個值得紀念的日子,我負責帶一對澳洲夫婦到日光去玩。在公司已經事前安排的研修課程中,我早已到過日光、鎌倉與箱根,做好了該如何介紹的準備。

我心裡想著「船到橋頭自然直吧」,就前往位於東京大手町的王子飯店去接客人了。在那兒與他們兩人會合後,我帶著他們準備去搭早上八點由淺草站發車的東武日光線「華嚴號」。

實際互動後,我才發現,他們的英語有很重的澳洲腔,語調與我所收聽的「遠東廣播網」截然不同。總之就是「OK」會變成「歐凱」的音,而「Monday」會變成「曼代」的音。我所講的英語,他們也完全聽不懂。最後對方生氣了,怒斥我:「給我換別的導遊!」完了,我得設法安撫他們才行。我一面指著我的手錶,一面說:「如果要這麼做的話,會趕不上電車的。」這才好不容易硬把他們帶到淺草去。

不 知道是不是因為「華嚴號」發車後他們就認命了還是怎樣,原本一臉不滿的客人,在和我以筆談的方式溝通的過程中,也漸漸地軟化下來了。回程的時候,我們已經 能理解彼此的英語句法與腔調了。就這樣,我好不容易完成了第一次的工作。才第一天上班,就出了這麼多狀況。為此,體認到「領隊的工作就是這樣」的我,緊急 製作了一份「必勝秘笈」。

從第二次帶客人開始,我就把前往日光或鎌倉等風景名勝時,外國觀光客常問的那些問題(也就是現在所謂的「FAQ」), 以及我所設想的簡要回答都整理起來,用易讀的斗大字體預先寫在素描簿上。我還在上面畫了不少插圖,或是把照片貼進去,弄得圖文並茂。有了這本必勝秘笈在 手,即使用講的講不通,只要打開相對應的頁面給對方看,對方還是能夠看懂。這就是我特別花的工夫。電視上的新聞播報員或國會議員現在經常使用的這種手繪圖 表,在當時很受遠道前來的觀光客喜歡。

熱中於採用這種介紹方式的我,甚至還製作了參觀寺廟或神社時能派上用場的素描簿「日本的歷史」(History of Japan),然後趁搭車客人覺得無聊時向他們解說。為了讓客人也能了解現代的日本,我也費盡苦心把日本主要進出口商品的圖表,或是人口增加率、國民生產毛額(GNP) 等數據的基本統計表,全都弄成易懂的插圖版本,儘可能讓客人們都能輕鬆理解。結果這件事同樣是大獲好評,有愈來愈多的客人告訴我:「你的介紹內容很棒,讓 我知道了很多關於日本的事。」還特別賞我小費。令人覺得很欣慰的是,我帶的客人回國之後,有很多人都還會寫感謝信給我,稱讚我「Ken這個導遊實在很出色」。他們對我的這種讚揚,讓我接到了更多的工作。

當時,在日本交通公社的「外國人旅遊中央營業所」負責安排工作給我的,是才進該公司不久的船山龍二(現任JTB董事長)。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這位大學畢業的搶眼新員工太能幹、表現太突出了,連「套裝旅遊」的導遊工作,也都是由他來安排。從東京出發,經瀨戶內海到達別府的「Sunrise Tour」 這種大手筆的企劃,他就找我擔任過幾次領隊。此外,船 山 先生得知我會在閒暇時在日本國內到處晃盪之後,就開始把所有特別瘋狂的觀光客全都交給我。像是想到高野山上坐禪、想去參拜熊野三大神社、想看日本三景之類 的特殊需求旅客。託船 山 先生的福,我也因而得以享受了多次「有得玩,又有得賺」的旅程。


旅遊——各國文化的博覽會

領隊的工作我做得很起勁,甚至於後來船 山 先生還對我說,「雖然你還是學生,工作卻認真到這種地步,我還真沒看過像你這樣的人。」為什麼我會如此呢?

答案很簡單,就是為了賺小費。

那時還是一美元兌換三百六十日圓的時代,而且日本的物價只有美國的十分之一,美國人到日本旅遊,花起錢來的感覺就像現在日本人到中國旅遊一樣。所以他們都會不知不覺一直掏錢出來。當領隊原本就有基本的日薪,再加上這些觀光客給的優渥小費收入,讓我的荷包賺得飽飽的。

等我熟悉領隊的工作後,船 山 先生又把搭乘當時堪稱最高級的「卡羅尼亞號」(Caronia)或「奧麗安娜號」(Oriana)等豪華郵輪前來日本參加「陸上旅程」(overland tour, 在日本國內陸上觀光)的那些客人交給我帶。這趟為期一週的陸上旅程,是由我到橫濱港迎接二十六位六十五歲以上的團體旅客,帶領他們到日光、箱根、京都等地 觀光,最後再把他們送到神戶港搭乘原船,繼續他們的旅程。這讓我更加卯足了勁想把工作做好。不過另一方面,當領隊的次數一多,我也漸漸掌握到客人的偏好 了。

在 一開始的前兩天,這些觀光客會對日本的一切極其關心。不管到哪裡,他們都會問我各種問題,這時候我前面提到的手繪素描簿就大大派上用場了。不過,他們在東 看西看各種名勝古蹟後,一定會開始覺得膩,而對你講起「我們國家有多好」。此時,我就從介紹日本的角色,轉換為聽他們講話的角色。

美國人就不用說了,澳洲人、加拿大人、英國人、德國人、法國人……, 來自世界各國的人,都很喜歡講自己的國家有多好。例如,把他們帶到某個地點後,他們會開始講一些瑣碎的小事,像是「這裡(箱根)的景色讓我想起自己所住的 村落」、或是「我們國家絕不會在這麼美的自然景觀中(蘆之湖)以大音量的擴音器廣播」。聽到他們這麼講,我都會附和他們,順便問他們很多問題,像是:「你 們國家最美的地方是哪裡呢?」「你們最核心的產業是什麼呢?」「最近流行什麼事呢?」等等。

任 何人只要聽到別人關心自己引以為傲的祖國,都會感到很開心的。所以他們都會很高興地回答我的問題。等他們講到興頭上,就會漸漸表現出該國人的特性。有講著 什麼才是禮儀的義大利人,也有滔滔說著空調的溫度該如何調節的瑞士人,簡直就是一場文化與國民特質的萬國博覽會。然而,從中卻能一窺在報紙、電視、雜誌上 無緣得見的各國人民真心話,讓我獲益匪淺。

等他們講完自己國家的驕傲處後,我所帶領介紹的旅程,也接近尾聲了。最後一天,在駛向神戶港的巴士裡,看到神戶三宮的Port Tower時,坐在最前座的我拿起麥克風站了起來。我想讓大家再次回想起在為期一週的旅程中對於日本的記憶。

一開始我會先講些比較開心、快樂的事情,客人們也都會開心地聽著我講。但愈接近三宮,我的聲音就會愈來愈低沉。「……然而,讓我難過的是,與大家別離的時間也差不多到了。」

差不多這時候,坐在後方好出頭的紳士,拿下了自己的帽子反轉過來,在裡面投了兩、三美元後,他把帽子交給鄰座的客人。接手過去的老婦人深深認同我的話,一邊說著:「……這樣美好的回憶,我永生難忘」,一邊丟了幾枚硬幣進去。接著,她又把帽子傳給前座的老夫婦……

等到我向大家致意,說完「很謝謝各位讓我能有這麼美好的回憶。希望對各位而言,它也是一場回味無窮的美好旅程」之後,巴士也剛剛好到站了。他們下車的時候,我收到的是一頂裝滿鈔票與硬幣的帽子。

託這種領隊生活的福,我有好幾個月都拿到超過二十萬日元的收入。開始打工當領隊才一年不到的時間,我就買到自己想要的豎笛了。不只如此,進入研究所就讀時,我還買了一台日產的Bluebird新車。


領隊工作造就了現在的大前研一

包 括研究所的兩年在內,我從一九六二年到一九六七年一共擔任了將近六年的領隊工作。雖然只有六年,卻帶給我難以計數的寶貴經驗。最明顯的是我的外語能力提升 了。剛開始講的時候很辛苦,但一和各國人士交談後,不知不覺就習慣於各國的腔調了。連我的德語也進步到能與德國人溝通的程度。

還 有,人脈也是我的無價之寶。領隊時期我帶過的客人高達兩千人,但我還是製作了他們的通訊錄,每年寄聖誕卡過去。用現在的說法就是「顧客關係管理」。由於剛 認識時,很多人都已經是六十五歲以上的老人家了,所以,現在很多人都已去世。但他們的兒子與媳婦或女兒與女婿,現在卻還是和我有往來。緣份真是不可思議的 東西。

我 對時間的運用也比以前有效率許多,畢竟我曾經帶過我行我素的二十六位外國觀光客(再加五、六個大行李箱)。我必須一面細心注意每個人的生理狀況,像是帶他 們上廁所、休息或補充水分等(全體成員都是六十五歲以上的老人家,格外需要我的細心照料。而且當時到處都還是使用日本的蹲式便器,他們還不知道該怎麼 用);一面不時記住幾點必須到目的地,再回推現在應該做些什麼。因此再怎麼不情願,帶隊的我都會變成一個做事俐落完美的人。

這麼回想起來,之所以能有現在的大前研一,可以說全都是因為曾有那段擔任領隊的過去。

帶領外國觀光客在日本到處跑的時候,我全然沒有想過自己將來要當個企管顧問。

常 有求職者在應徵面試時自稱「最有自信的就是人際關係」,但年輕時的我,簡直是完全相反。想講的話說不出口,討厭的事物就討厭到底,這樣的個性真可以說「最 不行的就是人際關係」。但後來我之所以能勉力當好企管顧問,全都是因為當領隊時的經驗發揮了效用。在帶過兩千名客人後,我自然而然地學到「這種時候只要做 什麼,對方就會把心打開」的技巧。

一切的開始,只是為了買那兩支我高攀不起的豎笛。為了存夠錢,我以成為領隊為目標。我拼了命地想提升英文能力,儘可能提高顧客滿意度(Customer Satisfaction); 與客人溝通時,我也儘可能費盡心思運用自己想到的簡報或展示方式,不知不覺,我學到很多商業方面的技巧。除了人際關係變好外,我也學到如何更有效率運用時 間、如何簡報難以解釋的事項,以及如何做好顧客管理。一個原本內向的文藝青年,曾幾何時變成了積極進取的新手企管顧問。

當然,我也吹奏了買到的豎笛,充份享受了管弦樂與室內樂的樂趣。我到麻省理工學院留學而加入管弦樂團時,還曾到卡內基音樂廳(Carnegie Hall)表演過。最重要的是,我還在樂團裡認識了現在的太太,當時她是吹雙簧管的。

無論是英文、商業能力的基礎或是人脈,都只有在迫於需要時才會發揮作用,唯有擁有怎麼樣都想實現的夢想,你才可能在追逐夢想的過程中學會這些事。對我來說,那六年的充實歲月,是一段讓我決定往後人生的重要時期。其重要性是無可取代的。

第一次出遊的功課

一九五四年,小學六年級的暑假,我從橫濱獨自搭火車前往祖父母所住的北九州門司,那是我出生以來第一次自己旅行。自我出生後到小學二年級,我一直都住在門司那裡。我向父親請求「想一個人去找祖父母」,是前一年夏天時的事。

我的父親在戰前是個隸屬於陸軍部隊「曉」的軍人,平常打我耳光的時候比和我講話的時候還多。當他聽完我的請求時,給我出了兩個題目,他答應我:「如果能回答正確的話,我就買橫濱到門司的來回車票給你。」

第 一個題目是,我必須背出從橫濱到門司為止,急行列車會停靠的所有站名;第二個題目是,我不只要背得出站名,還必須把各站周邊的山川等各種地理資訊,包括神 社、寺廟、古城等名勝古跡,甚至工廠等地點都查個清楚,並且要能詳細說明從車窗看出去會是什麼樣的景象才行。當然,從火車的行進方向來看,這些景象是出現 在左邊還是右邊,我也必須要能掌握清楚。

冷 靜想想,父親出給一個十歲多孩子這樣的題目,真的算是難題。但從那一天起,我很快地就開始埋首於查閱日本地圖或社會科課本,吸收自己要搭乘的急行列車「築 紫號」的停靠車站周邊資訊,其中有很多像是「相生」或「小郡」這種我讀不出漢字的站名,但我記得自己還是拼命查字典、用力記。

我一面看著時刻表上從橫濱到門司為止的站名,一面對照著日本地圖,同時也試著想像神戶、姬路城、廣島造船廠、山口宇部的煤炭礦坑等尚未親眼見過的旅途風景。這樣的題目與過去學校的功課全然不同,是做起來很快樂的功課。就這樣,我把新知識一一刻在腦中的空白地圖上。

在父親認可我的努力成果後,我終於得以從橫濱車站出發,旅行前往九州了。

就像昨天才發生的一樣,出發那天的興奮感,到現在我都還清清楚楚記得。車子駛離橫濱站大約是晚上七點左右的事,這是我出生至今第一次自己旅行。一想到接下來我就要坐車到九州去,腦子就不斷地轉動,讓我那晚幾乎沒什麼睡覺。

夜 色漸漸退去、東方露出魚肚白時,剛好是途經琵琶湖的時候。由於臥舖列車太貴我坐不起,我坐的是當時稱為「三等車」的車廂。雖然椅子很硬,坐起來屁股好痛, 但我卻一直坐在座位上迎接早晨的到來,一點都不覺得累。美麗的朝陽下,許多白鷺騰空飛起的模樣,到現在只要一閉上眼,依然會鮮明地在我腦海中重現。

當時的東海道本線與山陽本線都還是蒸汽火車,一開窗就會有黑煤跑進來,臉都整個變成黑的。即便如此我還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飛逝而過的景色。「現在到山中了,現在到濱……」古早那首鐵路歌曲裡的景象,就這樣連續地一一浮現。出發前父親又出了新的功課給我,「回家後你必須報告從車窗實際看出去是什麼樣的景色」,但即使沒有這樣的功課,我一定也會一直盯著窗外景色看,一點都不會膩的。

印象特別深刻的是鹽田,那是在過了明石一帶的瀨戶內海沿岸,有一大片一望無際的鹽田,再加上又是天高氣爽的天氣,一九五五年時的日本,從各種角度來看,真的都很美。

到 達門司時,已經過了晚上六點了。我整整坐了二十二小時的火車。即便如此,我卻一點也不嫌久。後來我在祖父母那兒住了將近一個月,但當我從門司坐回橫濱時, 回程火車我卻沒有什麼記憶了。但去程時的記憶倒是十分深刻。窗外飛逝過去的「西日本」景色,輕而易舉就烙印在我腦海裡了。

民俗學者宮本常一懷抱著大志離開故鄉山口縣時,父親告訴他十條規定,其中第一條是這樣寫的:

「搭 火車時一定要好好看著窗外,看看田裡種了些什麼東西、長得好不好;看看四周村子的房子是大是小、是瓦片屋還是草屋,這些地方都要好好看仔細。一停靠某個車 站,就注意上下車的旅客,以及他們的穿著如何;還有,也要好好看看車站的行李放置場都堆置著什麼樣的行李。藉此,就能了解當地是豐足還是貧脊,以及大家是 不是都努力工作。」(資料來源:《民俗學之旅》,宮本常一著,講談社學術文庫出版)現在,我是這麼想的:如果這番話是偉大民俗學者日後發展的原點,那麼父 親給我的那些課題,或許正是我的原點。

人生的步調由自己決定

小學時代首度體會到獨自旅行的樂趣後,一九五六年,我又在國二暑假跑到九州去玩(當時是和朋友一起)。我們是先跑到對馬去,再回到九州本島,接著一直南下到鹿兒島去。但心想都已經跑這麼遠的地方,一定要好好看看九州,所以我們最後甚至跑到了最南端的佐多岬去。

高中時,雖然沒有什麼稱得上是旅行的出遊活動,但我經常騎著自行車從神奈川遠行到東京去。年過六十的我到現在還喜歡騎自行車亂逛,或許就是來自於當時的體驗吧!考大學時,我很少出遠門,但倒是經常透過想像到日本各地去遊歷。

《古 事記》等典籍是特別能激發我想像力的絕佳教科書。我一面推敲這些古書的意思,也一面任思緒悠遊到歷史事件裡的舞台去。像是大國主命讓出國家時所蓋的出雲大 社、倭建命從姑姑倭比賣命那兒收到衣服與懷劍,從伊勢神宮出發遠征等等都是。這種想像會讓我什麼話也說不出來、興奮不已。那些我看都沒看過或無緣看到的景 象一一在我腦海浮現,不但讓我樂不可支,也讓我下定決心有一天一定要親眼去看看。

3 玩樂人生 旅遊風格就是人生風格

大家常叫我「管事高手」,這是因為領隊時代的經驗讓我做事很有條理所致。一九六七年我到麻省理工學院(MIT)留學時,一開始我也是凡事都一定要按部就班去做。

一 直到高中時期為止,我都很討厭與人往來,也不習慣在別人面前說話。我雖然是銅管樂團社的一員,卻不太與其他人社交,也幾乎沒有與別人組成小團體一起行動之 類的事。大學時期也是,我對當時流行的學生運動完全沒興趣,但歷經六年的領隊生涯、與兩千多位客人有過不算淺的交流後,我的個性整個變了。即使有不認識的 外國人在我面前,我也變得一點都不害怕了。在MIT時,我甚至還當了班代。

我 這種態度一點都不像日本人,讓教授以及近一百三十名的同學們十分驚訝。很多日本留學生都對本國的知識不足,問他有關日本的事他也無法回答。但由於我當過領 隊,對日本的知識充足到可以拿來營生,所以自然不是問題。無論在校園裡、宿舍裡或樂團裡,一碰到別人,我都會積極地和他們談有關日本的事。

就在這個時候,發生了一個事件。

某個週末凌晨,我所住的宿舍發生小火災,警鈴大作,聽到鈴聲而跑出房間的朋友們,多半都披著毛毯就直接跑出來,而且每個人身旁都有同樣只披著毛毯的女朋友。自己一個人穿好睡衣跑出來的,包括我在內全是亞洲留學生。

學 生宿舍當然是禁止帶女孩子回去的,即便如此,我那些朋友為什麼能夠絲毫不以為意,堂而皇之地和女生一起跑出房間呢?那些彼此間應該不認識的女生,只裹著一 條毛毯,竟然也可以坦然地交談個不停,既不管是不是違反宿舍規定,也不管是不是會事跡敗露,非常狀況時有非常狀況的作法。我深深感受到,如果面對緊急狀況 還在難為情,還在意這個在意那個,根本無法在這個社會上競爭生存下去。美國人就是這麼一個現實的狩獵民族。

當時,我的心裡似乎產生了某種想法。

我發誓,下次如果又有警鈴在週末響起,我一定也要帶著女友跑出房間。所謂入境隨俗嘛!這是我自己擅自想的歪理。

從那時起,我就認真遊玩、認真學習。

不過,在MIT時,雖然有人給我生活費,卻不包括玩樂的錢在內。因此我決定以領隊時期鍛鍊出來的膽量與外語能力為武器,找了口譯的打工工作。

我是負責為日本前來美國的企業主做口譯的工作。不知不覺中,少不更事、專攻原子力工學的我,竟也學到了一些關於經營管理的知識。像是事業合併或業務合作的交涉方式、商談卡住時如何化解僵局、如何構築論點說服別人等等。

為了成為原子力工學的技術人員,我花了九年時間努力學習、甚至取得了工學博士學位。到頭來我卻體認到,在日本當個原子力的技術人員也沒有什麼發展,便決定放棄這條路。把過去以來的我「全部歸零」之後,一九七二年的夏天,我去敲了麥肯錫的門。

當時對於企業管理,我完全是個門外漢,即便如此,我仍毅然決然進入未知的領域,以企管顧問的身分活躍於世界各地。之所以能夠如此,也是留學時的口譯經驗所帶給我的。而之所以能夠從事口譯工作,也是因為我當過領隊所致。


偏離既定行程的意外驚喜

自 一九七二年起,我在麥肯錫待了二十三年的時間。它是一個世界性組織,除非洲之外在每個大陸都有分公司,所以每年為了到這些分公司或為了公司訓練,我會出國 二十次以上。辭去麥肯錫的工作後,我也常以外資企業的公司外部要員身份,為了工作或演講而經常到海外;在私人場合也是,只要一有長假,我就會到處跑,到少 有人知的好地點去潛水、滑雪、釣魚或騎機車。

我每年會休三次長假,而且計畫都是每年初就訂好的。例如,我會在三月第一週到加拿大惠斯勒滑雪、在冬天的其他週末到奧志賀騎雪上摩托車;六月我會到山形縣參加攀岩車大賽,七月我會去水邊玩船,八月我會到蓼科去……,已經決定好的事,我會預先寫在行事曆上,接著才決定工作的預定時程。

如果有人來找我,希望我三月第一週去演講,我一定會毫不猶豫以「和滑雪時間衝突」回絕對方。我會先排好什麼時候休假,這樣子不管多忙碌,一定還是能確保住遊玩的時間。

對 我來說,長假是十分神聖的東西。我一定會與家人離家遠遊、一起渡過。無論有什麼重要的事,都一定付諸實行,這是不變的鐵則,我會讓它優先於工作之前。要有 效運用有限的時間,就必須先定好優先順序。這是我在領隊時期從自身經驗中學到的。以我目前的年齡來算,充其量也只能再滑個十二次左右的雪了。除非有什麼驚 天動地的大事,否則我是不會放棄任何一次的。我經常會想「這件事我到底還能做幾次呢?」這麼去想的話,即使只是一頓晚飯,都必須好好去吃才行。

言歸正傳。不知不覺,我已經到全球六十多個國家玩過了。但現在的我,卻還是有無止盡的好奇心,想要多看、多了解、多接觸。

決 定好旅行的主題與目的地後,我幾乎不會去設定太細節的東西,而喜歡即時依自己的偏好去行動。所以明天到底要走哪個路線、到達哪個地點,我都不會預先設想, 我喜歡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與意想不到的景物相遇。由於我經常追求那種「意料之外的喜悅」,所以我的旅行就自然而然變成了四處漫步之旅。別說是明天了,就算是 今天的事、此刻的事、未來即將發生的事,事前我全都不知情;就是這種期待感,誘使著我往更遠的地方跑、往更陌生的地方去。

有時候我會不小心繞了遠路,但那也沒什麼不好;半途晃到他處去、耽擱一下,或是繞遠路,也沒什麼不好。你還是可以碰到不同的人。這種「偏離正確路線」的體驗,反而讓你日後的印象更深。在你繞著遠路的時候,重要的景物都讓你看在眼裡、記在心裡,人就是這樣才愈來愈成長。

不可思議的是,有時候我們半途分心走到別的路去了,最後卻還是能夠走到原本想去的地方。或者是因為在別的地方耽擱了,反而到達比原本更美好的地方。正因為採取不事先安排的漫步式走法,才可能有意外的收穫。這是我的親身體驗。

其實,旅行正是人生。

就像松尾芭蕉所說的:「日月可比百代之過客,離去時會再度成為旅人」。

人生只有一次,為了過得更快樂、更豐富,所有想做之事都要全部去做。我的旅遊風格,不,我的人生風格,可以說是在學生時代就確立的。


旅行不只是記憶

各位不知道有沒有寫過日記之類的東西,定期記錄關於自己的一些事呢?或者,您到現在也還在寫呢?關於旅行,我建議各位能為它寫個記錄是最好的。

我原本就是個「記錄魔人」,小學六年級自己去旅行時,我也是每天都繪圖寫日記。從國中到大學為止,我每天都會寫「音樂日記」,記錄那天我聽了誰的什麼曲子以及感想。大學時,我也會在筆記本上寫滿自己的想法與自己對事情的感觸。

我什麼都寫,寫關於《古事記》的感想、關於神的感想、關於杜斯妥也夫斯基《罪與罰》書中論點之考察,亦即人類的原罪是否存在……。這麼大的主題,寫到最後卻變成用來吐露我對於某個女生的仰慕之情。

這本記載著我年輕時煩惱的筆記本,後來被我埋在留學時住處的院子裡了。不過我當時把思考與感情化作文字的這些功夫,都沒有白費。藉由化做文字的過程,我在精神上變得更平靜,而且對於大腦也是一種訓練。

MIT
的畢業旅行是到歐洲去玩,但其實是很寒酸的旅行,有點像當時的旅遊聖經:由Arthur Frommer公司出的那本《每天五美元遊歐洲》(Europe on Five Dollars A Day)所講的一樣,那時的旅遊筆記我到現在都還小心翼翼保存著。

旅程是從巴黎、尼斯開始的,再來是蔚藍海岸、馬賽、卡達拉什(Cadarache, 法國)、米蘭、慕尼黑、漢堡、盧森堡、哥本哈根、赫爾辛基、坦佩雷(芬蘭)……。我把自己走過的足跡、在那兒看過的景物、接觸過的東西、碰過的人們、感受過的事情,全都鉅細靡遺地記錄下來,也把照片貼了上去。光這樣還不夠,我還把登機證或票券、發票收據等一切與那場旅程有關的東西全都貼上去。我還為記憶中的部份景色畫了素描。

到現在,我有時候還會拿出旅遊筆記來複習。一翻開它,各種色彩就會一下子全出現在我眼前,旅行時的記憶也在一瞬間全都鮮明地在腦海裡重現,我覺得這樣的瞬間是很珍貴的。它不會只留在記憶裡,而是變成了紀錄。旅行時的快樂永遠不會褪色,說得誇張些,甚至可以跟著你一輩子。

光 是去看那些拍得未必多好的照片,總覺得沒有什麼意思。所以不妨把機票或飯店、餐廳的收據,以及在當地商店拿到的名片、介紹手冊等有助於回想旅行細節的東西 全都收集好、貼起來。假設你每年出國旅遊兩次,那麼持續製作三十年的話,就是六十冊。多年之後,你會發現自己已經製作出屬於自己的「龍宮寶盒」了。現在馬 上開始,一定還來得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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